才待开口,张姑娘的话来了,说道:"大爷,人家姐姐说的可是字字肺腑,句句药石,你可先别闹左性。且沉着心,捺着气,细细儿的想想再说话。"安公子便扭过头来向他道:"哦,想来你还有两句话白儿?"张姑娘道:"姐姐口里说的话,就是我心里要说的话,不过这话不是这个一言那个一语的说得来的。再就让我说,我也没姐姐说得这等透澈。如今你听得进去是如此如此,听不进去是如彼如彼,这层话姐姐已经交代的明明白白的了,还用我说甚么?必要我说,我只有一句:’君请择于斯二者。’"安公子先前听何小姐说话的时节,还只认作他又动了往日那独往独来的性情,想到那里说到那里,不过句句带定张姑娘,说着得辞些,还不曾怪着张姑娘;及至见他两次三番的从旁赞襄,如今又加上这等几句话,把自己相处了一年多的一个同衾共枕的人,也不知"是儿时孟光接了梁鸿案",这么两天儿的工夫,会偷偷儿的爬到人家那头儿去了!他又是害臊,又是亏心,又是着恼,把小脸儿都气黄了。第一个主意便要发作一场。一想不妙,"论今日的局面,讲不到’双拳敌不过四手’来,却正是’三人抬不过"理"字儿去,人家的话真说的有理,这一发作,父母回来一定晓得。母亲本就把这两个媳妇儿疼的宝贝儿似的,只他两个这番话再请父亲一听,那一个字、那一句不入老人家的耳,合老人家的意?管取倒当着他两个教训我一场,那我可就算输到家、栽到地儿了,不是主意;待要隐忍下去,只答应着,天长日久,这等几间小屋子,弄一对大猱头狮子不时的吼起来,更不成事。莫如给他个不说长短,不辩是非,从今日起,且干着他,不理他,他两个自然该有些着慌;我却暗里依他两个的话,慢慢的把这些不要紧的营生丢开,干起正经的来,岂不是个两全之道?"转念一想,也不妥当:"这个招儿要合桐卿使,他或者还有个心里过不去,脸上磨不开;那位萧史先生可是说的出来干的出来,万一他认真的搬开了,看这光景,两个人是一条藤儿,这一个搬了,那一个有个不跟着走的吗?这屋里又剩了我跟着嬷嬷了,我这不是自己作冤吗?再说,这等一对花朵儿般娇艳水波儿般灵动的人,忍心害理的说干着他,不理他?天良何在?"想了半日,左归不是,右归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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