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有些诧异地睁开眼,看见的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。寒风之中,那人满头白发随风飞舞,道袍却岿然不动,那人正执着一壶酒立在他身前,眼中隐隐然有悲戚之色,像极了悲天悯人的天人。
卫廷不禁惊喜地叫出声,“沉念道长?”
“我来给将军敬一杯饯行酒。”
“上次一别,转眼已是数年,道长丝毫未变,卫某却已是……”他叹了一声,声音渐低,“可惜,我竟不知道长也在长安,不然,不然……”
自定罪入狱以来,卫廷一直都是从容镇定的,这是他第一次露出黯然落寞的神色来,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依赖和惋惜。
“城门前的告示上写着卫将军通敌叛国。”斟上一杯酒递过去,沉念,眼中是望不见底的浓墨。
“道长信吗?”
沉念眼神黯了一黯,缓缓叹道:“不信。”
卫廷忽然笑了,接过沉念手中的酒杯,一饮而尽,“临死之前,还能得道长相送,卫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。”
看着这个男子死亡当前唇角依旧未退去的笑意,沉念感到自己那看尽生死的心还是起了波澜。
取下背上许久未曾弹奏过的古琴,他与卫廷面对面盘膝而坐,“没什么可送故友,但以一曲清音谢知音。”
他信手漫弹,卫廷和着他的节奏,用杯底一下一下敲打着地面,念道:“上马击狂胡,下马草军书。二十抱此志,五十犹臞儒。大散陈仓间,山川郁盘纡,劲气钟义士,可与共壮图……上寿大安宫,复如正观初。丈夫毕此愿,死与蝼蚁殊。志大浩无期,醉胆空满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