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宾尼在意,她太在意了。她想做个好妈妈,可是外面有那么多对手,她们不仅是好妈妈,还是“超级”好妈妈。那么多年前,查尔斯·狄更斯描绘雪景和圣诞精灵,还有烤肥鹅和乡村舞蹈的时候,是否意识到自己究竟开了一个什么头?难道一边做兼职一边抚养两个孩子还不够苦,她还要安排每年一度的圣诞盛会才算称职?
那身运动服离得太近了,她终于逃脱无望。接下来将会发生一场对话,运动服会问宾尼有没有准备好欢度圣诞,顺便还会问,“奥利弗怎么样了?他真是个好男人,对吧?”然后,宾尼恨不得大声尖叫。不,她一点都没准备好,她的心都碎了,碎成了两半。圣诞节的意义何在?她真正想要的是将生活对她毫不留情的摧残原封不动地还回去,然后冷眼旁观别人在无边的痛苦里挣扎,屈服于她不许自己承认的悲痛之情。
可她只是拍了一下脑门,说自己刚刚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——还有一样东西没买,比如火鸡,随即她跑进最近的一家商店。推开店门时,她手上的伤口如针扎般隐隐作痛。
穿过一道纱帘,宾尼仿佛发现了一个平行宇宙。这家店开了好久,可她从未费心走进去过,就像她也从未费心光顾过隔壁那家卖派对礼服和婚纱的精品商店。有那么一小会儿,她站在这个奇怪而陌生的地方一动不动,周围的灰尘就像亮片一样凌空盘旋。这种沉寂很异样。店里摆满了一架又一架清洁用品,一罐罐、一筒筒、一瓶瓶,有塑料容器,也有玻璃容器,全都按照一定间隔、从大到小顺次陈列。商店里还陈列着刷子、抹布、钢丝绒和掸子(羽毛掸和黄掸子都有),以及一盒盒手套——耐用型、乳胶型、橡胶型、聚乙烯型,除此之外,还有棉线拖把、橡胶扫帚、垃圾夹和普通扫帚。宾尼从未意识到清扫这桩事竟然如此复杂。收银台旁摆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天使,那便是这里唯一的节日装扮。塑料小天使顶着光环,穿着打了许多皱褶的白色长衫,长着一对金属箔覆盖的尖翅膀。店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,宾尼想到了柠檬皮。显然,这里没有任何东西适合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