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实上,他们拒绝了进一步的社工服务。”
“然后她出院了。然后我给她发过消息,她没有回。半年后,急诊接到一个割腕加服药的自杀患者,送到的时候,已经死亡——是她。”
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每当我拿起手术刀,都会想起她,想起她的脸,想起她对我说的话——‘难道要我相信,医生真的是救人的天使吗?’想起她绝望的神情。我会问自己,如果我不那么拘泥于规矩,如果我更热情,甚至如果我肯为了一个生命冒险,结果会不会改变?她的死,甚至让我质疑了很多东西,从医的初心,遵守的规矩,这个职业的取舍。”
庄恕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,转过头,与陆晨曦目光相对,他深深地望着她,静了静继续说道:“后来,我所在的州发生校园杀人案,一个十九岁的青年,手持枪械射杀,近百人受伤。我上司带着我做了十三台连台手术,整整六十个小时。十一台手术成功;另外一台手术还没开始,患者在从急诊送到手术室的途中心跳停止,复跳后,在我们开胸的时候再次停跳,没能复跳成功;还有一个患者,我们与普通外科和肾脏外科联合手术,我们六个医生一起,也无法在允许的时间内找齐所有的出血点,所有的脏器都在冒血,我们只能放弃了他。下了最后一台手术,我们都已经快要虚脱,病人推出去之后,我们瘫在手术室的地上。我的上司突然对我说,在生命科学里,只有尽力,没有完美,我们只能尽量做到无愧于心,但不能保证结果毫无遗憾。做医生,最难度过的关卡,不是诊断,不是手术,而是面对病人的死亡。我们在对抗死亡的同时,也必须做到接受死亡。我们在让自己变好的同时,也必须面对永远的不完美。只有这样,我们才能不被死亡打垮,继续和它对抗下去,一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