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说:“你凭什么扣两分,就算我迟开工一个小时,也只能扣一分。”这是对的,父亲提前一个小时派料,料不能按时派好,顶多只能算迟到一个小时。一天干十个小时得十分工,一个小时当然只能扣一分工。这个算法很简单,谁都会算,当时我才一年级都会算。
但是关金说:“你料不派好,人家做纸的开不了工,要等你派料,这不是浪费人家时间嘛。你迟一个小时,又浪费人家一个小时,不就是两个小时,不就是两分工?”听起来关金说得也有道理。
他有道理,又是副队长,怎么吵得赢他?只好活活被扣掉两分工。
母亲知道了,比父亲还心疼,一夜都没睡着。倒不完全是因为心疼睡不着,母亲是怕父亲又睡过头。六点钟出工,五点钟必须起床,打鸣的鸡都还在睡觉呢,家里又没闹钟,是很容易睡过头的。
这一夜,母亲一直熬到五点钟,把父亲叫醒,送走了,才睡了一会儿。醒来,母亲就上了路,走了二十里山路,去了外公家,把外公的闹钟偷了。是真的偷,不是假的。我们外婆是我妈的后娘,你如果跟她好好讲道理,就是把天讲破了,她也不会把闹钟给我们家,哪怕是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