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婊子养的!”斯坦在后座嚷嚷。“真没想到!”我们忽然意识到他依然处在亢奋状态,丛林和种种麻烦都不影响他快乐的灵魂。我们大家都笑起来。
“去他妈的!我们听天由命,今夜就睡在这个该死的丛林里,我们走!”迪恩嚷嚷着。“老斯坦做的没错。老斯坦他一点都不在乎!他被那些女的、被大麻还有那疯狂的曼博音乐搞得兴奋过度,那种乐曲震得我耳膜依然在嗡嗡响着——嘻!他清楚自己在干什么!”我们脱了身上的T恤,光着上身,驶进丛林,一路向前。没有城镇,没有一切,只有绵延了几公里、让人迷失的丛林。地势逐渐降低,气温渐渐升高,昆虫的鸣叫声也越来越响亮,植物逐渐变得浓厚,刺鼻的气味也越来越灼热,到后面我们却适应并喜欢上了。“我想光溜溜的在那片丛林里前进。”迪恩说。“该死的,兄弟。等我找到了合适的地方,我就那么做。”利蒙忽然出现在我们眼前,一个丛林小镇,几盏昏黄的灯光,暗沉的黑影,头上是辽阔的天空,一群人挤在一堆杂乱的木板棚屋前——热带地区的十字路。
我们在让人难以置信的恬静里停下车。新奥尔良6月的夜晚,热的像是面包师的烤炉里。一户一户男女老少黑灯瞎火的坐在街上乘凉和闲聊。偶尔有姑娘走过,但是年龄很小,只想看看我们长什么样。她们光着脚丫,身上破破烂烂的。我们依靠在一家破旧的杂货店的木板走廊上,店里堆着面粉袋子,柜台上新鲜的菠萝已经开始腐烂,苍蝇被吸引到周围嗡嗡的飞着。店里有一盏油灯,外面还有几盏昏暗的灯光,除了这些只剩下漆黑。现在我们当然疲惫不已,不得不立刻睡。我们把汽车从土路上挪开了几码,来到镇后。天气热的难以想象,睡着是不可能的。于是迪恩拿起一条毯子铺在土路柔软的热沙上,以天为被席地而躺。斯坦躺在福特的前排座位上,两边的车门都敞着,指望着有一些对流风,但是风如同凝固了一样。我坐在后排,在一滩汗水里受着活罪。我下了汽车,在黑暗里一摇三晃着。镇上的居民都睡觉了,现在剩下的声响只有狗叫。我怎么可能睡着呢?千百只蚊子把我们的前胸、手臂、脚脖子咬的都是肿块。我忽然有了个好点子:我跳到汽车的钢皮顶上,展开四肢平躺着。依然没有丝毫的风,不过钢皮有传导散热的作用,好歹收干了我后背的汗,使得千百只死掉的甲虫在我皮肤上,板结成块。我体会到丛林接受了你,你成了丛林的一份子的感觉。脸冲着黑漆漆的天空,在汽车顶上躺着,这种体验如同夏夜里躺在盖好盖儿的大衣箱里。我人生中头一次感觉到气候不是接触我、抚慰我、使我冻僵,或是让我出汗的存在,而成为我本人。我和大气融为一体。当我睡觉时,细微甲虫组成的柔和阵雨轻抚过脸颊,那种感觉愉快又舒适。天上没有一颗星星,什么都没有,十分凝重。我可以整宿的面朝天空躺着,如同盖着衣服天鹅绒的帷幕。死掉的昆虫跟我的血液混合,活着的蚊子又来捣乱。我开始感觉到浑身刺痛,从头发、脸庞到脚板、脚趾,都带着丛林的酸腐、闷热和腐败的味道。我当然没有穿鞋。为了把汗水降低到最少的限度,我穿上了到处是甲虫的脏污的T恤,再次躺下。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更为黑乎乎的土路上,那是正在睡觉的迪恩:我听到他打呼噜了。斯坦也在打呼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