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正当小俊在门道下前前后后思想自己的道路时候,袁天成和能不够也正在满喜的监督下开始了谈判。满喜让双方提出今后的条件来作为讨价还价的根据,能不够便先提出今后不得再在外边败坏她的名声。她才提了这么一条,袁天成就恼火了。袁天成说:“你还要提你那好名声?是我败坏了你的名声?我的名声早被你败坏得提不得了,我找谁去?你要是什么洋理也不要抓,老老实实检讨你的错误,咱们就谈,再要胡扯,咱们就散!”能不够怕的就是这个“散”字。天成提到这个字,她就又老实了一点。她说:“这么着吧:你说我说得不对,你先说好不好?”天成说:“我就先说:听上你的鬼主意,留下那么多的地,通年只在社里做了五十个工,家里的地也种荒了,叫我受了累、减了产,还背上个‘资本主义思想’的牌子。你说我冤不冤?你不参加劳动,也不让小俊参加劳动,把我一个人当成老牛,忙不过来的时候去央告别人帮忙。你也睁开你那瞎眼到地里、场里去看看!看人家别的妇女们谁像你们母女俩?妇女开会、学习你都不参加,也不让小俊参加,成天把小俊窝在你的炕沿上,教她一些人人唾骂的搅家婆小本事。人家玉生是多么好的一个小伙子,你偏挑得小俊跟人家离了婚!人家又和灵芝订婚了,你教的这个好徒弟结了个什么茧?”这一下又刺到小俊的痛处,说得她顾不得怕满喜笑话,就哭出声来。天成接着说:“你鼻子、嘴都不跟我通一通风,和你那常有理姐姐,用三十年前的老臭办法给孩子们包揽亲事,如今话也展直了,礼物也过了,风声也传出去了,可是人家有翼顶回来了,我看你把你的老脸钻到哪个老鼠窟窿去?”能不够说:“我的爹!你少说几句好不好?对着人家满喜尽说这些事干吗呀?”天成说:“你还嫌臊吗?‘要得人不知,除非己不为’!满喜要比你我都知道得早!”满喜说:“算了算了!话说知了算拉倒!从前错了,以后往对处来!咱们大家休息休息,还是去收拾场里的谷子吧!”天成说:“不行!还不到底!”能不够说:“你不论说什么都由你一个人说,我一句也没有打你的岔,难道还不到底吗?我的爹!怎么样才能算到底呢?”天成说:“怎么样?听我的:明年按社章留自留地,把多余的地入到社里去;你和小俊两个人当下就跟我参加劳动,先叫你们来个‘劳动改造’,以后学人家别的妇女们参加到社里做工去!要你们参加开会、参加学文化,慢慢都学得当个‘人’,再不许锻炼那一套吵架、骂人、搅家、怄气的鬼本领!你听明白了没有?一条一条都照我说的这样来,咱们才能算到底;哪一条不答应,都得趁早散伙!”能不够想:“咦!这老头儿真的是当过老干部的,说出来的话一点空儿也不露!我操典了他多半辈子,想不到今天他会反扑我这么一下!要是完全听他的,以前的威风扫地,以后就再不得为王;要是再跟他闹翻了吧,看样子他已经动了老火,下了决心,说不定真敢和我离婚、分家……”她正考虑着利、害、得、失,调解委员会就打发人来叫他们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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