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没用转身,拨开旁人。不停被踩脚背。逃到上街沿,过路口,脚底渐沉,立定,折返,贴住电线杆,慌张张一觑。游行队伍拖沓而过,老虎灶前散掉,地面空留一径径水渍。
宋没用脸颊作痒,一抹一手泪。快步回家,哭一场。她搞不清难过什么,是宋德旺惹事,还是篮里草鞋在游行中被偷光。哭到兴浓,榔头挟酒气而归,趺坐于地。眼皮半掀,撩一只糙手,替她拭泪。拭几下,嘴唇嚅动,蓦然扑面倒下。
270“爸。”宋没用俯近,听见他说:“我要回老家。”宋没用“哦”,不懂。父亲脑袋偏斜,手脚发沉。她将他摆正,出门打草鞋。至日头偏西,对面屋顶镀一丝金红,淘米做饭。
母亲纳凉回来,见榔头瘫着。踢他,踹他,掰他脑袋,掐他腮帮。突然大哭,跑到门口,呼叫“没用,没用”。宋没用正端饭锅,就地一放,疾奔过来。邻里纷扰。“老宋醉死啦!”霎时传几条弄堂。
乱了一阵。榔头脸变僵了,死得透透的。宋没用扯起草席,罩住尸首,拖到屋外。母亲说:“你爸死了,你哥干革命去了。家散了,我不活了,饭也不想吃了。”宋没用想起饭锅,端回来。一揭,淌一盖子水汽,白米凉硬了。她心上压着事,勉强拨几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