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又愤怒起来,拳头把泉水砸起了四溅的浪花。
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,仓央嘉措向发出笑声的方向望去,那也是一个温泉池子,一个女子从池边抱起一堆衣服就跑,一个男子全裸着从池子里跳出来追他的衣服。那女子越跑越快,笑声越来越远,男子并不出声,只是紧追不舍。转眼间,他们隐没在了一座小丘的背后,大约是灌木丛里吧。笑声消失了。
应当有一种别的声音,但是仓央嘉措听不到。
仓央嘉措不由得暗暗地祝福他们。他联想起少年时和初恋情人在山野中嬉戏的情景,一股揪心的痛苦涌在胸中。人应当是自由的,人的爱情更应当是能够自由表达的,为什么有身而不能由己呢?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受那么多约束,受那么多磨难,受那么多责备,受那么多惊吓?
他缓缓地垂下头,看着自己的胴体,上下打量起来,他看到自己的裸体和刚才那个追衣服的男子没有区别。人为什么要有区别?而且要将种种区别用衣服显示出来,同样的肉体,穿着袈裟是僧人,穿着绸缎是富人,穿着破衣是乞丐,穿着盔甲是武士……同样的肉体,被姑娘抱上是情人,被绳索捆上是犯人……如果大家都一丝不挂地站在一起,能看出贵贱吗?能看出谁幸福谁不幸福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