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嘿嘿,嘿嘿,自当如此也。”蔡泽不得不勉力地笑着点头呼应。
这一番侃侃娓娓,朝臣们始则大感意外,继而又是肃然起敬。
“书简之事,可是空穴来风?”举殿肃然时,老廷尉又冷冷一问。
“实有其事也。”吕不韦坦然应承,“不韦少年修学,喜好为文,确曾写下若干片段文字。后入商旅,亦常带身边,揣摩修改。二十年前,这些书简不意失散于商旅,不韦从此不再执笔。大吏所得,或正是当年失散书简。”
“如此说来,阁下对秦法秦政确实不以为然?”阳泉君突然插进。
“有不以为然处。”吕不韦坦然从容,“自秦变法强国,至今已过百年,山东六国无日不在非议咒骂,不在抨击挑剔。不韦山东小邦人氏,少年为文,难免附会世俗,时有非议秦法秦政处。后来,吕不韦以商旅之身走遍天下,遂深感山东六国之论多为荒诞不经之恶意诅咒,自当撇之如履也。然以今日为政目光看,其间亦不乏真知灼见之论。譬如,当年墨子大师之兼爱说、孟子大师之仁政说、今世荀子大师之王道说,均对秦法秦政有非议处。非议之要,在责备秦政失之于苛,若以宽政济之,则秦法无量,秦政无量也。平心而论,吕不韦敬重秦法秦政根基,然亦认为,秦法秦政并非万世不移之金科玉律也。何谓法家?求变图强者,谓之法家。治国如同治学,唯求真知,可达大道也。何谓真知?庄子云,得道之知谓真知。何谓治国真知?能聚民,能肃吏,能强国,治国之大道也。去秦法秦政之瑕疵,使秦法秦政合乎大争潮流,而更具大争实力,有何不可?若因山东六国咒骂之词,摒弃当改之错,无异于背弃孝公商君变法之初衷也,不亦悲乎!”吕不韦粗重地喘息了一声,眼中有些潮湿了,“不韦言尽于此,阳泉君与朝议诸公若以此为非秦之说,夫复何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