萃梅在医院门口坐305路末班车回家。出了城区,开上城郊公路,路两旁黑漆漆的,间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。萃梅心里有数,月华逃过了这一劫,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了,至少不用像从前那样巴巴地熬夜守门等着丈夫归家了。五十岁对于女人真是一道坎,五十岁的年纪坐公车,有人给让座了,也有的时候还不够格,不论坐或站,都有点心虚,怕自己被让座让老了,怕自己劳碌半生还换不来一席之地歇口气,再站下去,静脉曲张腰椎突出就要加重了……对过的车辆驶近了,没有变换近光灯,刺目的远光直捣公车车厢,刺得眼泪都出来了。萃梅抹抹眼角,还好女儿比她运气,省得她去当小女儿口中“照样过过来了”的模范寡妇。
萃梅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酸酸馊馊味,停了一会辨出是人发酵以后的气味,来自她的身体。萃梅像被一束追光钉死在了舞台上,抬头看看房梁上悬下的灯泡,忽然觉得这个时间开灯有点早,灯光怪刺眼的,眼泪又要流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