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在不讲究技术的同时,我们曾经太讲心术了。读读《东周列国志》吧,在欧美人还不大开化的时候,我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心眼儿兜,变成了权谋与心术的专家。愚而诈,是许多人的可恶复可怜之处。为了治愚脱愚,需要的是学习。为了治诈,需要的是大道无术。你有了与人为善的大道,有了对自身的切实估量,有了对人对己的本性与弱点的理解,有了对于理念与现实的通观,有了应有的畏惧与无畏、献身与超拔、执着与宽宏、慈悲与决绝、坚持与调整……而最重要的是修辞立其诚、做人立其诚,那么对于各种复杂的情况,多半都会应付裕如,无往不利。越是把人放松,越是各方面恰到好处,越靶靶十环、步步到位。而这个过程中的不可避免的失误,则恰恰是达到更大的完美的契机,是更上一层楼的铺垫,是欲擒前的故纵,是天做的交响乐的配器,是大海波涛的多彩多姿。这些都是心术小术所不能做到的。
然而这里也有一个问题,你的大道太高明太超常了,则大道若伪、大道若巧、大道若故弄玄虚。别人患得患失,你不计得失,谁能理解?别人思官若渴,你坚辞不就,人曰是否作秀?别人见钱眼开,你慷慨解囊,又会有人疑心:现在世上哪有这样的人?别人走极端,一部分人与另一部分人势不两立,而你独自清醒公正宽容,也许会被认为是左右逢源的乡愿呢。这说明做到大道无术也很不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