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人心里忐忑地上楼,走向查理的卧房。房门打开在那里。查理什么都没有看见,什么都没有听见。他浸在泪水中间,不成音节地在那里哼哼唧唧。
“他对他父亲多好!”欧也妮轻轻地说。
这句话的音调,明明显出她不知不觉已经动了情,存着希望。葛朗台太太慈祥地望了女儿一眼,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:
“小心,你要爱上他了。”
“爱他!”欧也妮答道,“你没有听见父亲说的话呢!”
查理翻了一个身,看见了伯母跟堂姐。
“父亲死了,我可怜的父亲!要是他把心中的苦难告诉我,我跟他两个可以想法子挽回啊。我的上帝!我的好爸爸!我以为不久就会看到他的,临走对他就没有什么亲热的表示……”
他一阵呜咽,说不下去了。
“我们为他祷告就是了,”葛朗台太太说,“你得听从主的意思。”
“弟弟,勇敢些!父亲死了是挽回不来的;现在应该挽回你的名誉……”
女人的本能和乖巧,对什么事都很机灵,在安慰人家的时候也是如此;欧也妮想教堂兄弟关切他自己,好减轻一些痛苦。
“我的名誉?”他猛地把头发一甩,抱着胳膊在床上坐起。
“啊!不错。伯父说我父亲是破产了。”
他凄厉地大叫一声,把手蒙住了脸。
“你走开,大姐,你走开!我的上帝,我的上帝!饶恕我的父亲吧;他已经太痛苦了。”
年轻人真实的、没有计算、没有作用的痛苦的表现,真是又惨又动人。查理挥手叫她们走开的时候,欧也妮和母亲两颗单纯的心,都懂得这是一种不能让旁人参与的痛苦。她们下楼,默默地回到窗下的座位上,不声不响地工作了一小时。凭着少女们一眼之间什么都看清了的眼睛,欧也妮早已瞥见堂兄弟美丽的梳妆用具,金镶的剪刀和剃刀之类。在痛苦的气氛中看到这种奢华气派,使她对比之下更关切查理。母女俩一向过着平静与孤独的生活,从来没有一桩这样严重的事,一个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,刺激过她们的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