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主并不能在同意之外获得地租。虽则在短期间地主固然可以靠压力来赢得“被迫的同意”,但压力包括费用,而反抗可以无限地增长,因为反抗的动力是生存的要求,和压力正比累积;二者竞赛,以有限压无限,总有穷时,所以我们可以预言其结果。
为地主着想,合理的出路绝不应是加速自己的灭亡,而是适应新的局势,另建他们生活的基础。和农民的“不饥不寒”的水准去对抗是徒劳无功的,只有承认这人类生存的基本事实,而在土地之外另谋出路。说来似乎矛盾,地主得在土地之外去找出路,而事实上却一点都不矛盾,因为中国的地主原本不是靠土地的。当西洋工业势力侵入打击中国乡土工业时,地主们如果要保持他们的生存,就应当勇敢地迎战。这战线上如果不能获胜,他们的生存总难维持,不论直接清算他们的是谁。
我承认对外的迎战是艰难的,但不论怎样艰难,这是地主阶层生死关键所在,无法推诿的考验,而在这恢复工业的艰难事业中,尤需广大农民的支持,因为在已经成熟的西洋侵略性的工业经济的滩头,要确立我们民族工业的阵地,在策略上大概不能避免走上复兴乡土性工业的路子。换一句话,还得依赖能耐苦的农民以生活程度来和西洋劳工相竞争——这是从经济上说的。从政治上说,西洋工业背后随时可转变为军事侵略的政治压力,也必须以国内的政治安定和统一才能应付,那更需要国民中80%以上的农民的支持。从任何一方面看,地主阶层在面临生存威胁之际,不但应当,而且只有以放弃地租为条件来和农民共同克服这危机。这是孙中山先生眼光远大之处,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是一个地主阶层自保的钥匙。